小付/老付.
“我口袋只剩玫瑰一片。”
【可到提问箱点梗。】
【佐鸣】暗恋那件小事
1w+，看到网上这句话而产生的这篇文。
有些ooc，感谢支持噻！
“如果问我思念有多重，不重的，像一座秋山的落叶。”
01
入秋了。
他拿着扫帚站在操场上，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发愣，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教学楼里出来，吵闹声也打破了方才的寂静。
他的发色与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很像，泛着柔和的色调，站在那里，校服松松垮垮的穿着，隐隐约约的，少年的青涩也被勾勒出线条。
“佐助！”
人群里有人喊出这个名字。
他朝人群望去，便看见那位高三的学长一如既往地冷脸。
宇智波佐助好像从来不知道微笑是什么，一年四季都是一副面孔。
“佐助，你慢点。”发色是樱色的少女跟在后面，挎包在腿上随着晃动，裙摆微微扬起，笔直白皙的双腿大步的挎着，努力赶上前方人的步伐。
赶不上的。
他在心里默默地想，移回视线。
他好半天才拿着扫帚缓慢的扫起来。
那些落叶瘫在地面上，平铺开来，扫帚划过地面，发出哗啦的声音，一小堆树叶堆了起来。紧跟着一小阵风吹过来，吹散了他堆起来的落叶，落到了他的脚边。
“……”他盯着脚边的落叶，撇了撇嘴。
“鸣人。还扫什么扫啊，走啦，回家啊。”有人喊他。
此刻正是中午放学，他被老师罚扫操场。
他叹气，将扫帚放在一边，走过去，“我什么时候才能扫完啊。”
“谁叫你上课一直望窗外，年级主任就正好逮着你了。”牙说，“你可真倒霉。”
鸣人不说话，一边走一边出神。
“你说你上课向外看什么呢，看那么入迷？”牙问，“看女孩儿？平时也没见你对哪个女的感兴趣。”
鸣人将自己皱皱巴巴的校服整平，冷风灌进校服里并不好受，他缩了缩脖子，企图让领子遮住脖子，好半天，他的声音从领子里闷闷的传出来。
“没看女孩儿。”
“那你看什么呢？”
鸣人看向一排排树，几片叶子零星的落下。
他道：“看落叶。”
“你还不如看女孩儿呢。”牙翻了个白眼。
鸣人反驳：“比女生好看多了。”
02
玖辛奈看儿子最近总是闷闷不乐的，她私底下和水门聊过。
她觉得儿子谈恋爱了，水门却觉得可能只是学业上的事。
“鸣人。”玖辛奈端过来一碗汤，“最近压力很大吗？”
鸣人喝了口汤：“有点。”
看来和学业确实有点关系。玖辛奈说：“给你请个家教怎么样？”
“不怎么样。”鸣人一口气喝了半碗汤。
玖辛奈还想说什么，鸣人就起身往屋里走。
果然还是谈恋爱了吧。玖辛奈看着在碗里剩下的半碗汤。
“怎么了？”水门回到家里，便看见玖辛奈也变得和鸣人一样闷闷不乐。
玖辛奈说：“我感觉鸣人真的谈恋爱了。”
水门揉了揉她的脑袋：“儿子这个年龄段谈恋爱也很正常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玖辛奈说，“我也没说过要阻止他的话。”
“我就是觉得……那女孩儿可能对鸣人不好。”
“他可能真的很喜欢那女孩儿，我做不到棒打鸳鸯。但是我不能看着鸣人陷在不平等的恋爱里。”玖辛奈很苦恼，“他都不愿意跟我们说。我们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吗？”
水门看了看鸣人紧闭的房门，缓缓道：“鸣人长大了，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”
鸣人蹲下来系好鞋带，朝客厅说道：“妈，我出门了。”他拉了拉书包肩带，出门了。
楼下等他的是牙。
“今天是高三的人查迟到，你还这么悠闲啊。”牙边走边说。
“起晚了。”鸣人说。
“晚上打游戏了？竟然不喊我。”
“没有。”鸣人说，“你很怕高三的检查？”
“废话。”牙说，“一学期轮到高三检查的时候不多。一旦轮到被查住了，都挺严重。直接领年级主任那挨批，写检查。大嘴那嘴皮子你不知道？一叨叨起来没完没了。说不定一时兴起就国旗下念检查了。太丢脸了，我可承受不住。”
鸣人：“大嘴那里我熟。”
大嘴是他们年级主任的外号。
牙斜了他一眼：“也是。隔段时间被揪住在课上不专注，就去扫操场。你俩是不是串通好给学校节约清洁工人？”
“没串通好。”鸣人白了他一眼。
两人一路上斗嘴，果真迟到了。
门口是高三检查的，胳膊上戴着标牌。
“怕什么来什么。”牙无奈。
“走吧。”鸣人没什么害怕的，率先走向校门口。
牙看着他的背影，琢磨了会儿。
他怎么觉得鸣人还挺积极地去送人头？
高三的都是学生会的人，看着鸣人和牙，开玩笑的说。
“两位学弟还真是不慌不忙啊。来吧，报上名字和班级，去年级主任那走一趟。”
“佐助，一个叫漩涡鸣人，一个叫犬冢牙。”
佐助在一旁拿着本子几下两人名字。
“走了，带你们去喝茶。”一人站出来，带着他们就朝年级主任那里走。
鸣人回头看了一眼在校门口执勤的高三学生，忽然问道。
“学长，你们明天还查吗？”
带头的学长似笑非笑，“怎么？明儿我们不查了就能钻空子了？”
“不是这个意思。”鸣人解释，“高三的都很忙，我没想到还检查迟到。”
“就偶尔轮到一次，怎么可能天天查。”学长撇嘴，“谁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啊。”
03
鸣人扫操场的时间变得更长了。
他偶尔会偷个懒，坐在一旁的石阶上，看着落叶哗啦哗啦的落下来，又开始出神。
“佐助！”是熟悉的声音。
鸣人回过头，看见樱发学姐又在追着面无表情的佐助。
追不上的。
鸣人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默默地想，他盯着每次都会上演的画面，觉得有点滑稽。
这会儿是上课。
鸣人被赶出来了，大嘴觉得他站楼道里丢人现眼，又把他赶过来扫操场。
大嘴是真的体谅清洁大妈。鸣人不止一次想。
这会儿为什么两人会出来。
“你不用跟着我。”佐助停下来，冷声道，“我自己会去医务室拿药。你让我觉得很烦，春野同学。”
春野樱愣了一下，脸色有些难看：“我、我只是担心你……”
“回去上课。”佐助神色冰冷，说完，自己就大步离开了。
春野樱站在原地，咬着嘴唇，狠狠地抹了抹眼泪，转身就要会教学楼，却与不远处坐在石阶上的鸣人对视了。
这个时候应该装作看不见。
鸣人缓缓扭过身子，面色平静的看着脚边的落叶。
但是他想错了。
春野樱的脚步在身后响起，踩着落叶的声音打破这尴尬的寂静，她拍了拍鸣人的肩，坐在鸣人的旁边。
“学弟怎么在这？不上课吗？”
鸣人看了她一眼，她的眼眶还有点红，但却盛满了笑意。
“被赶出来了，扫操场。”鸣人答。
“这么大的操场，扫的完吗？”春野樱讶然。
“会扫完的。”鸣人说，“总有一天会扫完的。”
“怎么说的这么深沉。”春野樱忍不住笑了，“哎，你刚才都看见了？”
这个时候应该装作不知道。
于是鸣人摇了摇头。
“我有那么凶吗？看见就看见呗。佐助生病了，我担心他，想陪他一起去医务室，我想照顾他。结果被骂了。”春野樱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，“我知道很丢脸，你也不用觉得尴尬装作不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鸣人想了会儿，说，“学姐很喜欢学长？”
“很多人都喜欢。那家伙可是学校里的名人。”
“值得吗？”
“很多人觉得不值得。谁喜欢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呢。”春野樱笑了笑，“但对于自己来说，很值得啊。”
“一看你就没有喜欢的人，问这么小白的问题。”
鸣人不说话。
春野樱站了起来：“行了我要回去上课了。哎，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。”
鸣人说出自己的名字。
春野樱点头：“你下次可别犯错来扫操场啊。很累。我就先走了。”
鸣人道别，结果走到半路，春野樱又扭过身子，朝他笑了笑：“等你喜欢上一个人就知道我的感受了。”
鸣人又发起愣来，冷风又把他堆起来的落叶吹散。
他看了会儿，将扫帚扔在一边，站了起来，朝医务室走去。
“同学哪里不舒服啊？”
鸣人回过神来，不再去看床上躺着的人，垂下眼眸，轻声道。
“有点感冒，想拿些感冒药。”
等他走出医务室，他才慢半拍的看着手里的药，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碾压过自己年轻的心脏，硬是留下一个伤口。他还年轻，这个伤口会治愈，只是可能会留下一道不太漂亮的疤痕。
无人知晓的疤痕罢了。
鸣人又觉得自己太矫情，慢悠悠的朝操场走去。
04
佐助向来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，高三课程紧，但他们学校也会一周安排一节体育课。
佐助喜欢坐在石阶上，享受片刻的宁静。
落叶落到他的掌心，他凝视片刻，将落叶举起来，缓缓举到空中，阳光落在叶片上，遮住了他部分视线。
他好像只是单纯的在看着落叶，又好像在思考些什么。
良久，他将落叶缓缓移开。
他的视线漫无目的的落在了对面的教学楼上。
窗帘会随风摇曳，金发在窗台边缘有点特殊。
二楼。
二楼有个人朝窗外看。佐助垂下手臂，与那人对视了起来。
那人似乎没想到佐助会看到自己，愣了一下，就扭过头，不再朝窗外看。
只能看见他的金发在窗帘摇曳的遮掩下若隐若现。
上课开小差。
佐助已经对他的行为做出了判断。
无聊。
佐助又想。
跳的有些快。
鸣人捏着笔，缓缓抚上自己的胸膛，感受到自己心跳的速度。
他刚才和佐助对视了。
被发现了。
“鸣人？”同桌低声的叫他，“怎么了？不舒服吗？”
鸣人愣了一下，手这才缓缓离开胸膛，说：“我没事。”
“可你脸色好难看啊。真的没事？”
“你放心吧，真没事。”鸣人笑了。
“你最近好奇怪，隔段时间就朝窗外看。窗外有什么好玩的吗？”
“看落叶。”
顺便……看个人。
05
可惜鸣人的落叶还未扫完，冬天就来了。
操场上只能看见零星的落叶埋入白皑皑的雪之中。
很冷。
鸣人不愿意下去陪牙打雪仗。但是架不住对方的死缠烂打，鸣人还是下去了。
操场上好多人都在嬉笑玩闹，但鸣人只是草草的应付着牙。
“没劲。”牙不满了，“你上楼吧，我找别人去玩。”
鸣人果真要上楼，但在那绿化带旁有个拐角，里面传出来女生尖锐的声音。
还有春野樱的。
“不要脸！天天缠着佐助！”
“你看人家搭理你了吗？”
更为粗俗不堪的言语冒出来，春野樱只感觉在脖间的雪缓缓融化成水，流进衣服里，冰凉刺骨。
“跟你们有关系吗？”春野樱冷笑，“我又没做出格的事！你们……！啊……疯了吧你们！”她的声音陡然变调。
鸣人眉头一皱，随机从一旁走出来，便看到那群女生扯开春野樱的衣领，大把大把的雪被塞了进去。
“学姐。”鸣人冷着脸出声，“一会儿年级主任会经过这里，你们还是注意一下吧。”
女生们回过头，皆是一怔。
“高二的？”
“呦小学弟挺善良啊。”
“喜欢这个学姐？”其中一人话音一落，揪起春野樱的头发，笑了笑，“你还有护花使者啊。”
“松手！”春野樱恼怒的甩开，狼狈的向后退了退。
鸣人神色更冷了，大步的走过去，扶住春野樱，与她们对峙。
“学姐，你们该走了。”
那群女生思量了一会儿，脸色难看的离开了，但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句狠话。
“学弟，当备胎当的挺开心啊。到时候遭殃了可就不好了。”
鸣人只觉得可笑。
雪越下越大了，大有一种让城市在冬日里沉眠的意味。
鸣人看着狼狈的春野樱，说：“学姐……你把雪抖一抖吧。”
春野樱鼻头一酸，强忍的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了下来，她一边抖着在衣服里的雪，一边低声哭泣。
等到她情绪冷静下来，她双手掩面，哑声道：“鸣人，谢谢了……”
“值得吗？”鸣人又问出这个问题。
春野樱缓缓垂下手臂，抬起头，发丝在她脸庞因为泪水而凌乱的黏在上面，她通红着眼眶，回答的话语变了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我真的不知道。”
她是温室里的花朵，喜欢一个人已经付出了极大地勇气。
花朵遭到摧残，那么易碎的生物，还会有勇气吗。
“不值得。”鸣人笃定的告诉她，看着春野樱因诧异而瞪大的眼眸，他又重复了一遍，“不值得。”
好像这是个准确的答案。
因为没人能追上，费尽心思，都是不值得。
他在心里默默地想。
06
玖辛奈发现自家儿子更是闷闷不乐了。
“鸣人。”玖辛奈又开始套话，“最近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吗？”
鸣人摇头。
“我看你最近成绩有进步了啊。肯定不是因为学习上的压力，那是因为什么不开心。”
鸣人看着玖辛奈，沉默了会儿，忽然问。
“妈，我这个年龄段该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果然是因为谈恋爱。
玖辛奈说：“很正常啊。我和你爸从来没觉得这会儿对一个人产生感情有错。我和你爸也不会阻止你的。”
但是出乎意料。
鸣人缓慢而又笃定的说：“不正常。”
“这有什么不正常的？”玖辛奈没想到鸣人的思想比自己还古板，“青春期嘛，可以理解。你跟那女孩儿闹别扭了？”
“没有。”鸣人说，“我没和他谈。”
暗恋。
玖辛奈心想，笑了笑，“怎么着，谁不偷偷喜欢一个人了？跟妈妈说说，那女孩儿怎么样。”
“他不是……”鸣人险些脱口而出，猛地止住，“他挺好的。”
“你觉得你配不上她？”玖辛奈问。
真的是一语中的。鸣人果然又不说话了。
原来是这么回事。玖辛奈说：“那就努力让自己配的上她。我儿子可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，是吧？”
“……”鸣人眼神变得悲哀起来，带着他深藏许久的迷茫与不安，这一瞬间，统统都暴露了出来，“我知道我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。可是……妈，我一直在劝自己放弃。”
玖辛奈怔然，她在这一刻忽然发觉，自己从来没有读懂过自己的儿子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，鸣人开始把自己困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世界里。
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自己对话。
他比谁都要懂。
然后，夏日来临。
高三的人们要面临高考，渐渐与其他年级脱离了。
“学姐也不来找你了啊。”牙凑过来说，“他们看上去好忙。你说咱们到高三了也要变这么忙。我感觉我会累死。”
“当然累了。”鸣人说，“毕竟都在为未来做努力。”
“嘁。”牙瞥了瞥嘴，“你说你以后想考哪儿？让我看看咱俩能一个大学吗。”
在听到鸣人说出高校名称之后，他瞪大了眼睛，惊呼。
“你、你认真地吗？那学校分好高啊。你目标原来这么远大吗？”
“所以才要努力奋斗。”鸣人给他灌鸡汤，“只有努力就肯定能考上了。”
“真不知道什么在支撑你考这学校，其他学校明明也不赖。”
“……”鸣人眨眼，“为了扬眉吐气。”
顺便……离他再近些。
07
高三在参加高考前，开了毕业典礼。
全校在礼堂为高三学子送行。
而台上演讲的，便是宇智波佐助。
鸣人目光紧紧地盯着他，直到宇智波佐助演讲完，他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。
终于要走了。
他随着人潮走出礼堂，还未回过神。
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欢声笑语的高三学生上，一时间觉得明明很近的距离，却又被拉开到很远。
太远了。
他垂下眼眸，独自朝教室走去，却被后面突然冲过来的人拍了拍肩，吓了一跳。
“学姐。”来人是春野樱。
春野樱笑道：“你怎么这么不开心啊，我都要毕业了，不给我个祝福吗？”
“毕业快乐。”鸣人闷声道。
“你这说的一点诚意都没有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强迫你说这句话呢。”春野樱无奈，“给我说说，怎么就不开心了？”
“没有不开心。”
“你骗谁呢？”春野樱翻白眼，“快说。不说小心我打你啊。”
“……”鸣人再次闷声道，“学姐，你好暴力啊。”
忍住。
春野樱自己给自己降火：“我关心你呢，你还嫌弃我？”
“真没事。”
春野樱拽住鸣人的胳膊，阻止鸣人朝教学楼里走。
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注视过鸣人。
“鸣人，值得吗？”半年多前，是鸣人问她，而现在，是她问鸣人。
鸣人与春野樱注视起来。
值得吗？
他在心里无数次问自己，但他从来没有想过，会有人问自己这个问题。
春野樱什么都知道。
他以为她不知道。
鸣人率先认输，他狼狈的不去看春野樱。
“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。”春野樱用着温和的嗓音说出残酷的事实，“他不会记得有个人在他背后注视了那么久，他也不会知道有人在窗边看他上体育课的样子。”
她都知道。
鸣人好半天缓过来，嗓音有些微颤：“我知道……我不正常。我一直都知道……”
“你没有不正常。”春野樱从来没有这么温柔的说过话，她眼神都是温柔的，“鸣人，喜欢男生没有不正常。你不用觉得自己是个异类。我只是不喜欢你……那么难过的样子。”
他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暴露了。
但是春野樱告诉他，喜欢男生没有不正常。
那到底值不值得呢？光线里还在微微浮动着尘埃，夏日里闷热的风打着旋，呼呼地掠过他的发丝。
“值得——”
没什么不敢承认的，他告诉自己，企图说服自己。他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，为何要掩饰自己的感情，那种如燎原一般的感情，烈日灼灼。
是值得的。
我喜欢他，不过如此，简简单单。
08
“真的好苦啊。”牙把笔放在鼻上，稳住不让它掉下去，“还是高二那会儿好。”
他们成了高三党，要去体会人间疾苦。
鸣人敷衍的应和。
牙叹气：“上了高三你就这么努力。真的再也没有看见你上课看窗外了，这会儿怎么不看落叶了？”
“不看了。”鸣人翻着书，“没有看的必要了。”
“我总感觉你……”牙组织了一下语言，“藏了很多心事。”
“没有。”鸣人否认。
“骗人。”牙说，“你每天都过得那么忙碌。你和我们不一样。你不是为了学业忙碌。”
那是为了什么？
牙不知道。
“是为了学业。”鸣人笑说，“你想多了吧。”
今年的入秋之时，鸣人不用再去拿着那把扫帚去扫操场了。
他也看不见学姐努力追赶学长的身影。
那些画面就好像烟消云散了一样，只剩下那春去秋来的落叶散落着。
无声的验证着时光。
鸣人斜挎着书包，愣愣的站在树下，那片落叶落到自己的肩上。他拿起来，举到空中，正对着他曾经待着的那所教学楼。
过去了。
好像都过去了。
他把落叶捏在手中，细细碎碎的残渣留在掌心，他松开，怔然的看着。
没有过去。
他拍了拍手，挥开掌心的叶片残渣。
他还是……
有些想他。
玖辛奈出差了，临走前还嘱咐水门一定要多看着鸣人。
自从那次和鸣人谈话之后，玖辛奈就很少和鸣人谈感情方面的事了。但玖辛奈还是很担心，想着父子俩应该能多进行些轻松地交流。
时隔这么久，应当把儿子心里的疙瘩解开。
鸣人回到家里，便看见在厨房里忙碌的水门。
“妈已经走了？”鸣人问。
水门从厨房里端出刚炒的菜，“刚走没多久，尝尝我的手艺。”
“你今天好奇怪啊，还亲自做饭。”鸣人说，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品尝起来，他竖起大拇指，“宝刀未老。”
“好久没给你做饭了，再说了，你又上高三，得补补。”水门坐在鸣人对面，“最近压力大吗？”
“还行。”
“你妈跟我说过你喜欢一个人，现在还喜欢吗？”
鸣人挑了挑眉，“你以前从来不问我这些。”
“关心儿子感情生活，不行吗？”
好多人都感觉他不开心。
都觉得他有心事，都在试探他，想让他把那些烂在肚子里的东西翻出来。
太难受了。
他紧攥着手里的筷子，试图从中找些依靠。
“我很想他。”鸣人告诉自己不要慌，这没什么可以害怕的，“我只是……很想他。”
水门愕然，因为他看见鸣人的脸色很难看，一瞬间竟变得惨白起来。
“鸣人，这不是什么错。想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没有任何错。”水门有些纳闷自家儿子的反应。
在那一瞬间，鸣人只感觉在自己心口的那道疤又开始隐隐作痛。密密麻麻，疼的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撑不住。
但他要撑住。
“我有错。”鸣人眼眶逐渐变红，愈发用力的攥紧手中的筷子，他几近哽咽的说，“爸，我喜欢男生。”
他终于把这个天大的错误说出来，就好像卸下沉重的枷锁。
他似乎从困住自己的世界里逐渐要挣脱。
鸣人初中的时候还是调皮捣蛋，到了高中，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时常发呆，会闷闷不乐。
别人问他，他也总是没事。
玖辛奈一直担心鸣人会憋出心理问题，在私底下还商量着要不要给鸣人请个心理医生。
水门总觉得玖辛奈在小题大做。
鸣人已经长大了，他有自己的衡量，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，相应的，他也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儿子。
他的儿子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变态？难怪对玖辛奈说自己不正常。
他的儿子又在想什么呢？他觉得对不起很多人。
仅仅是因为他喜欢上一个男生，他把这件事藏在心里，一藏就是好几年。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去处理这份感情，没有人告诉他自己是不是对的。
他只能在社会与周围的环境中去摸索，他摸索到了什么？
摸索到了同性恋是错误的，是不被认可的。喜欢男生是不正常的。
怎么会呢。
水门冷静下来，伸出手握住鸣人紧紧攥着的那只手，他像以往一样，朝鸣人温柔的笑着。
他要告诉鸣人。
“鸣人，你没有错。”
09
春野樱曾返回过母校，她和佐助同一所大学，但也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。那年的喜欢好像随着那场大雪就被刮走了。真的是恍如隔世一般。
鸣人去办公室里送卷子，在楼道里便看见春野樱。
他们已经好久不见了。
一送完卷子，春野樱就拉着鸣人闲聊。
“高三也别那么太累，要不然压力过大就不好了。”春野樱很关心鸣人的状态，“我们那届就要好多压力过大没考好的。你一定要注意啊。”
“这么久没见，学姐你还是这么爱唠叨啊。”鸣人无奈。
忍住。
春野樱让自己冷静，“我关心你啊，笨蛋。”
鸣人立马道谢。
“好奇吗？”春野樱问。
“好奇什么。”
“明知故问啊你。”
“……”鸣人沉默半晌，耳根子隐隐发红，问，“那他怎么样？”
春野樱觉得眼前的纯情小男生太可爱了，清了清嗓子，说：“还能怎么样？那家伙优秀的不行，又吸引一大堆女生。不过他还是单身啊，也不知道他是哪路神仙，下凡之后还不动情？”
“挺好。”鸣人憋出俩字。
“你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嘛。”春野樱开始当知心姐姐了，“你俩高中校友，不知道甩她们多少条街呢……以后还是大学校友，你有优势的呀。”
“……”鸣人不想说话。
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。
在佐助离开母校之后，夏日又来临了。
时光荏苒，鸣人也要参加高考了。
他成了在礼堂里要毕业的人，他也再次离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更近了。
他想要里的更近一些。
“还有点不舍是怎么回事。”牙说，“明明在学校的时候天天想着毕业，一毕业了就有点怀念。好复杂啊。”
“也挺开心的，不是吗？”鸣人笑说。
“你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啊。”
“还行。”鸣人眼里盛满笑意，“你不开心吗？”
牙撇嘴。
奇奇怪怪的。
10
开学的日子在炎热的天气开始了。
玖辛奈陪鸣人去新分的宿舍，她总担心着担心那。
还是鸣人哭笑不得的阻止了她不停忙碌的举动。
简单的认识了舍友，鸣人便和玖辛奈一起去逛学校了。
校园里的路两边是两排茂盛的大树，笔直的，投下一片片阴影，遮挡住了刺眼的阳光。
“鸣人，上大学了我们就不在你身边了，就要好好照顾自己。少吃泡面什么的。”玖辛奈总是有一堆话要说，等说完了，她才小心翼翼的问，“儿子，你告诉妈妈，这学校里是不是有那个男生？”
玖辛奈在鸣人高三那会儿，看他在夜里认真学习，刚开始还觉得这孩子懂事了，知道努力了。
可后来水门告诉她鸣人的事之后，她便有了个大胆的猜测。
鸣人偏头看向玖辛奈，弯唇笑道。
“妈，你真的好聪明啊。”
“我是你妈，我能不知道吗。”玖辛奈没好气的锤了一下鸣人，“你也不让你妈看看那男生长什么样，那么宝贝的藏着。连你妈都防着。”
他连你儿子是谁都不知道呢。
鸣人想。
鸣人不知道怎么回答，视线移到前方，愣住了。
“怎么了？”玖辛奈顺着鸣人的视线看去，只见前方走过来的是一个眉眼清隽的男生，很高，手里拿着几本书，神情是冷漠的。
是个好看也不好接触的男生。
距离上次心跳加速已经有好长时间了，那会儿还是佐助无意间跟他的对视，而现在，他眼睁睁的看着佐助就这么离自己越来越近。
他希望佐助能对自己有点印象，哪怕分给自己一个眼神也好。
但事实上没有，佐助就这么从他身边经过，一个眼神都没看向他。
鸣人又觉得心口那道疤疼了起来。
可细细想来也是，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暗恋那么糟糕。他没有为佐助做过什么，他也没有留下什么关于佐助的东西。因为那会儿他还觉得自己不正常，企图将自己的感情扼杀住。等后来有人告诉他这很正常时，佐助就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佐助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存在。
他太滑稽可笑了。
“鸣人？”玖辛奈喊了好几声，她心里发慌，刚才看到鸣人那个样子，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当年困住自己的鸣人。
鸣人终于回过神来了。
他朝玖辛奈惨淡的笑了笑。
“妈，你看见了。”
你看见他多么好啊。
只是，他从来都不知道我罢了。
军训的时候，春野樱经常背着教官来找鸣人玩。
旁人都起哄，觉得春野樱是鸣人的女朋友。
哪怕双方都解释过很多次，旁人还是要乱起哄。
等军训完之后，春野樱拉着他经常参加一些聚会。
只有极少数的聚会是有佐助的存在的。
但鸣人觉得很正常。
佐助要是频繁出现在聚会里，那才是不正常的。
春野樱一到聚会里就疯玩，经常把鸣人甩在一边就不管了。
鸣人会被男生灌酒，因为男生之间的较量好像除了比人气，就是比谁肚量大了。
但鸣人酒量不好。
经常几杯就晕晕乎乎了。
所以他都十分克制。
“听说你和佐助是高中校友？”又人问。
鸣人应了一声。
“佐助那家伙在高中也这么拽吗？”优秀的人总是会被一些恶意在背后袭击。
鸣人冷淡的回应：“佐助学长在高中也很优秀。”
那人碰了一鼻子灰，暗骂一声，不再理会鸣人。
鸣人叹气，他已经不知道这样打发过男生女生了。
“旋涡……鸣人？”缤纷的灯光之中，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，然后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朝自己走过来，坐在自己旁边，还带着不确定的语气说出自己的名字。
鸣人估摸着自己喝多了，出现幻觉了。他没搭理对方。
“刚才还和别人说我。”佐助神色冷淡，“现在装不认识吗？”
真、真的！
鸣人清醒过来了，他眨了眨眼。
“学长。”
“你和我一个高中的？”佐助知道那些人背后对自己的看不惯，他独来独往惯了，从不在意，但他也没想过会有个高中的学弟一直维护自己。
好几次了，他听见这样的对话好几次了。
“嗯。”
“你……”佐助顿了一下，“不用跟他们说。没意义。”
“有意义。”鸣人垂下眼眸，平复自己的呼吸，“学长本来就很优秀，有什么不可说的？”
这是他第一次跟佐助说话，一定要稳住。
很耿直。
耿直的有点……令他无所适从。
这是佐助对鸣人的第一印象。
11
两人都离开了聚会。
外面刮着秋风。两旁的大树随着那阵风落下很多落叶。这让鸣人想起高中时他面对着一操场的落叶。
他最后还是没扫完。
有些冷，鸣人缩了缩脖子。
佐助瞥了他一眼：“很冷？”
“还行。”鸣人嘴硬。
“你走哪边？”佐助问。
“学长你呢。”
佐助挑了挑眉，指了指一个方向。
鸣人指了指另一个方向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佐助说，他本以为他们是顺路的。
鸣人坐在一旁的石阶上，他没有走刚才指的那个方向，他似乎想让自己清醒一些。
只看到落叶纷纷的脱离大树，落到自己的肩上，落到自己的腿上。
他……刚才和佐助说话了。
有点像是在做梦。
他好像追上了，但好像还是离对方那么远。
他靠着自己那些值得一点一点向对方靠拢，他像是埋下一堆天罗地网，却只是捕捉到对方的边边角角。
他掏出手机，看了一眼。
已经23:43了。
很疲惫。
他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疲惫。
他都快忘了自己喜欢佐助多久了。
他又是花了多久才让佐助记住他的？
他又该花多长时间去接近佐助，让对方也喜欢上自己？
太久了。
这么漫无目的的想着，他便迷迷糊糊的就这么靠着冰冷的墙面睡着了。
佐助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有东西落在包厢里了，正好也没走多远，便又返回来拿。
但是他发现鸣人根本就没有离开，反而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睡着了。
“鸣人？”佐助走过去试图将他喊醒。
鸣人是最后被人拍醒的，佐助发现语言根本不能叫醒他，索性采取行动。
鸣人醒来时茫然的，他看着佐助，好半天，他问：“学长，你怎么又回来了？”
“我有东西落下了。倒是你，你怎么没走。”
“我……”鸣人蹙眉，缓缓道，“我有些累，想休息会儿，结果睡着了。”
“真随性。”佐助说，“那我进去拿东西了，你也早点回家吧。”
鸣人眼睁睁的看着佐助又要离开，只给他留下背影，他曾经无数次注视着这个人的背影。他从来没有试图上前追赶过。
他到底在害怕什么？
他难道要一辈子注视着吗？
酒精的作祟下，鸣人喊住了佐助。
他这回没有再叫学长，反而叫的是佐助这两个字。
停下了。
他停下了。
鸣人的心脏狂跳起来，带着陈年旧伤，泛起一股酸涩感。
“佐助。”他哑着嗓音又喊了一遍，“我……我从高中就一直看着你。我总是往窗外看。我能看见上体育课的你。后来我因为不听讲被罚去扫操场。那满操场的落叶，我至今也没有扫完。你们高三检查迟到，我故意迟到，你写下我的名字。那是你第一次写我的名字。你在医务室的时候，我有过去看你。我为了你考这所大学。我……我那会儿甚至觉得自己是变态，但后来他们告诉我，我不是，我没有错。我只是喜欢一个人。我……”
佐助从一开始的诧异到最后静静地注视着他。
鸣人掩面，哽着嗓音。
“你终于记住我的名字了。我花了好几年让你记住我的名字。我……佐助，我又要花多少年让你喜欢上我？”
那人迟迟不说话。
鸣人顿时觉得冷风刺骨。
他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。
而他和佐助……甚至连朋友都不是。
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深秋里像个笑话，带着多年的思念与爱意，全都埋葬起来了。
他又把那份枷锁戴上了。
他不应该挣脱的。
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。
深巷里传出来犬吠声，呼呼作响的猎风，哗啦哗啦的落叶，是寂静的。
良久，那人踩着一地落叶，拂去他肩上的落叶，叹息道。
“走吧。一起去拿东西吧。”
鸣人抬起头，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涌了出来。
眼泪被风吹干，连带着那心口的疤痕都不治而愈起来。
END.
评论(31)